嘴微微开合,吐出个透明的泡泡,泡泡里裹着句含糊的话:“……疼。”
我手一抖,鱼尾扫过掌心,冰凉滑腻的触感让我想起去年祭海神时,巫师从棺材里捧出的那具女童尸体的脚踝。
“阿海!”
炸雷般的吼声震得礁石簌簌落沙。
阿爹举着船桨劈开夜色,渔灯把他扭曲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像只八爪鱼精,“躲这儿数潮还是招魂?”
幼鱼突然在我掌心剧烈挣扎,鳞片刮出道血口子。
我顺势松手,看它钻进岩缝深处。
“我、我这就回去刷船......”船桨带着风声砸在肩胛骨上,我听见自己牙齿相撞的咯咯声。
“刷船?
你当老子没看见?”
阿爹掐住我后颈往岩缝里按,咸涩的海水呛进气管,“心软的人喂不饱海神!
当年你阿爷就是舍不得多献童男,害得全村......阿海?”
礁石堆后传来竹杖点地的笃笃声。
瞎眼阿嬷挎着竹篮摸索过来,空眼眶直勾勾“盯”着阿爹的方向,“灶王爷生辰要供糯米酒,你爹呢?”
阿爹甩开我的力道松了松。
我趁机挣开,扶住阿嬷藤条似的手臂。
她枯瘦的手指划过我湿透的衣领,突然攥紧我渗血的掌心:“人面鱼会记住疼,它们的魂在等潮信。”
海浪在远处发出呜咽,阿爹往海里啐了口唾沫:“老瞎子又犯癔症。”
他揪着我往渔船拖时,我回头望见阿嬷的竹篮里露出一角黄纸,上面用鱼血画着张没有瞳孔的人脸。
那是供在神龛后的鱼灵牌位。
2阿嬷的鱼灵牌位供到第七日,渔村弥漫起一股甜腥的腐味。
起初是码头上晾晒的咸鱼生了蛆,后来连刚剖出的灵珠都渗出黑水。
阿爹把发霉的珠子串成项链挂在我脖子上:“镇邪!”
珠子贴着皮肉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像有无数根鱼刺往血管里钻。
半夜我被胸口的灼烧感惊醒,听见床板下传来指甲刮木头的声响。
掀开草席一看,密密麻麻的鱼卵正在木缝间蠕动,半透明的卵膜里裹着米粒大的人脸。
“海瘟!”
阿爹一脚踹碎床板,鱼卵混着腥臭的黏液溅了满墙。
他抄起铁锨铲起鱼卵往火塘里扔,火苗蹿起三尺高,爆裂声里夹杂着细弱的啼哭。
当夜全村渔船集体出港避晦气。
我的掌心还在渗血,阿爹却逼我跟着撒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