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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依旧笑春风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江凌茗姨

相思意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冬雪初晴,乍暖还寒好时节。小酿提着食盒穿过青石板路,屋檐下日照剪影重重叠叠,她一身杏红衫子,脚步轻盈,裙摆随着脚步摇曳飞起,一张鲜嫩的小脸在讨喜的颜色映衬下更显娇俏,屋檐下还有雪花簌簌落下,衬得她更像冬日的一只蝶,鲜艳迷人。这只蝶飞过青石板路,飞过冷杉树,飞过落雪的屋檐,往东边尽头的院子飞去。飞啊飞,裙摆下脚步里,藏着满满的萌动和不为人知的野心。东边尽头的院子,便是疆场上回来的武将,将军府主人的住处。可惜天不遂人愿,一脚尚未踏入院门内,便被人结结实实拦在了门口。东院的管家婆子唤作茗姨,一张面容白净到吓人,站在一地未化干净的雪里,和雪色没差几分。“去干什么!”凌厉的声音穿耳而入。小酿被吓得有些怵了,到底是刚及笄的少女,还没练就一颗钢铁...

主角:江凌茗姨   更新:2025-03-03 20: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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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凌茗姨的其他类型小说《桃花依旧笑春风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江凌茗姨》,由网络作家“相思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冬雪初晴,乍暖还寒好时节。小酿提着食盒穿过青石板路,屋檐下日照剪影重重叠叠,她一身杏红衫子,脚步轻盈,裙摆随着脚步摇曳飞起,一张鲜嫩的小脸在讨喜的颜色映衬下更显娇俏,屋檐下还有雪花簌簌落下,衬得她更像冬日的一只蝶,鲜艳迷人。这只蝶飞过青石板路,飞过冷杉树,飞过落雪的屋檐,往东边尽头的院子飞去。飞啊飞,裙摆下脚步里,藏着满满的萌动和不为人知的野心。东边尽头的院子,便是疆场上回来的武将,将军府主人的住处。可惜天不遂人愿,一脚尚未踏入院门内,便被人结结实实拦在了门口。东院的管家婆子唤作茗姨,一张面容白净到吓人,站在一地未化干净的雪里,和雪色没差几分。“去干什么!”凌厉的声音穿耳而入。小酿被吓得有些怵了,到底是刚及笄的少女,还没练就一颗钢铁...

《桃花依旧笑春风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江凌茗姨》精彩片段

冬雪初晴,乍暖还寒好时节。
小酿提着食盒穿过青石板路,屋檐下日照剪影重重叠叠,她一身杏红衫子,脚步轻盈,裙摆随着脚步摇曳飞起,一张鲜嫩的小脸在讨喜的颜色映衬下更显娇俏,屋檐下还有雪花簌簌落下,衬得她更像冬日的一只蝶,鲜艳迷人。
这只蝶飞过青石板路,飞过冷杉树,飞过落雪的屋檐,往东边尽头的院子飞去。
飞啊飞,裙摆下脚步里,藏着满满的萌动和不为人知的野心。
东边尽头的院子,便是疆场上回来的武将,将军府主人的住处。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脚尚未踏入院门内,便被人结结实实拦在了门口。
东院的管家婆子唤作茗姨,一张面容白净到吓人,站在一地未化干净的雪里,和雪色没差几分。
“去干什么!”
凌厉的声音穿耳而入。
小酿被吓得有些怵了,到底是刚及笄的少女,还没练就一颗钢铁般的心,细柳样的身段在风中重重一颤,惹得守院的护卫都侧目。
“去,去给将军送吃的。”
她声音糯糯。
前头一声冷笑,细长的手指力道万钧,重重点在她额上,茗姨不屑的嗓音掷地有声: “骗劳什子呢,将军今日根本不在府中,要你送什么吃的,给鬼吃啊!”
话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嘴里那声“鬼”字抖了抖,手指僵在半空。
小酿吓怕了,没发觉异样,哆哆嗦嗦地抱着食盒发抖。
“罢了。”
茗姨叹口气,冲她挥挥手,“下去。”
小酿抱着食盒,来时像蝶儿,去时像猴儿,见鬼一样逃出东院。
茗姨看她身影消失,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回走,脚步踏过青石板,慢慢走向东院深处。
半晌,她像是想起些什么来,抬起头望着远方长空,那儿冷杉丛立,茫茫天际苍白一片,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黑白两色,黑色割裂苍穹,白色冷的像座座墓碑。
恍惚间,耳边好像又响起一人的声音,她总是喜欢踩着落雪而来,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身上披着黑色大氅,戴着风雪帽,颈间一圈白狐狸毛,脸上因为吹了风泛着红,明明呼口气都冷极,她却笑得比日头还暖,看得人心尖都软。
“茗姐姐是知道我今夜要来,所以特地在此处等着我的吗?”
她的眼笑弯成弦月,清亮的声音里有着风雪的凉,“果真是我的好姐姐,日后我一定要和江凌说道说道,让他给你许一个好人家。”
茗姨,不,那时她还被叫作“茗儿”,尚不是东院的管家,只是老管家的女儿,帮上了年纪的父亲在夜里守着小侧门,时不时就得给这二八少女开个门缝,放她悄悄溜进东院。
“我才不要嫁人呢。”
她一边开门,一边小声嘀咕,“这种话说着羞不羞……” “哎呀茗姐姐你说话被我听见了。”
她往前跑两步,回头吐了吐舌头,“都是江凌那个坏胚子总这么说我,把你们都带坏了,我要好好收拾他。”
茗姨看着她一张清丽晶莹的脸庞,嘴角爬上无奈的笑意,这女儿家身份说起来尊贵,但没什么官家小姐的刁钻脾气,平日里和她总打成一片,是以她和她讲话不时都会忘了拘谨。
好在她不介意,小女孩儿情窦初开,心里眼里都是自己的心上人,不会和她多计较半分。
茗姨望着黑色大氅的一角消失在拐角里,慢慢掩上侧门,心头不无叹息。
堂堂恭谦王家的宸音郡主,每夜每夜往将军府里跑,算是个什么事儿…… 少主子平时稳重自持,在这上头也真是个不知事的,竟都不阻着些,好像还十分享受,听伺候内室的绿萝姐姐说,上回夜里,少主子还同宸音郡主行那档子事,郡主身上被弄得全是青紫,第二日都无法下床…… 茗姨想着想着,神识就模糊起来,因着那实在是太久远的记忆,猛一回想,竟然都想不起到底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年应该是大和九年,原本签了停战协议的南越突然发难,兵临青霭关,少主子也是在那时第一次披挂上阵,正式带领三军出征。
算起来已经八年了。
宸音郡主没了快八年了。
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管家的女儿从“茗姐姐”成了“茗姨”,说着不嫁人的话如今也已生儿育女,老管家年迈,抱着孙儿享受天伦之乐,含饴弄孙好不快活。
八年前的少主子从羽林卫成了大将军,名震三军,功高盖世,太平盛世时不需要他行军打仗,仍旧威名不减,宛若一道灵符,护着上京的周全。
漫长的光阴,斗转的日月,茗姨瞧着他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渐渐褪去青涩,一身冰冷戾气,腰间佩剑沾了无数鲜血,神鬼都莫敢近身。
人都道江将军年少有为,是上京里顶好的良婿,茗姨却记得八年前江凌着一身戎装,跪在摆着棺木的灵堂里,哭得肝胆俱裂。
七日后,宸音郡主的葬礼同婚礼一起举行,江将军以活人之身娶了死人为妻。
一块牌位摆在江家灵堂,上书“妻,江陆氏”。
可上京里头,谁人不知那宸音郡主当初是如何死的。
茗姨没有忘记,她知道江凌也没有忘记,只是他们谁都不敢提。
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
若当年宸音郡主没死,恐怕如今将军府就是另一番光景。
可人死不能复生,世上又哪来那么多“如若是”。
江凌不在将军府东院,他在早朝过后被皇帝单独留了下来。
当今圣上是他的表兄,大了他六岁,当初夺嫡之争中江凌的父亲江彻坚定地站在了他这边,帮助年幼的二皇子坐稳了皇位,又在三年后的两位皇子联手反叛时血腥镇压,清除异党,立下不小功劳。
皇帝对这位舅舅很是敬重,对同自己一起长大的表弟也颇为关怀。
江凌走进殿中时,皇帝正在看一封奏折。
他行了礼,端正地立在一旁。
皇帝没看他,目光落在奏折上,眼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手指点了点纸面,对他说:“户部侍郎的夫人前些日子来找了皇后,想请朕为你和他的女儿赐婚。”
江凌敛眸,淡淡道:“臣有妻子。”
“户部侍郎家的姑娘说了,她愿意做小。”
皇帝轻笑,将折子扣在桌上,抬眼看着江凌:“这姑娘对你倒挺是痴情。”
江凌没接话,他还是穿着朝服,背脊挺得笔直,一眼看去像极了一棵陈年的松树。
他说:“皇上已经有了户部侍郎结党营私的证据,又何必拿臣开玩笑。”
皇帝挑眉:“户部侍郎的事情是一回事,我同你讲的是另一回事。”
他口中已经由“朕”变成“我”,那就是不和他讲君臣之礼,要开始和他讲兄弟之义了。
江凌心里清楚,绷紧的脊背也放松了些,他略抬头,说道:“臣已有妻儿,无论如何,都不宜再娶……” 皇帝打断他:“哪来的妻儿?”
江凌说:“妻子江陆氏,恭谦王独女,八年前嫁给了臣。”
“那孩子呢?”
江凌顿时不作声。
皇帝起身走到他身边,蹙起眉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江凌,宸音已经死了。”
江凌低头,说道:“臣知道。”
“那不是你的错。”
江凌又不作声。
皇帝看他这副模样,心下戚戚,有心安慰又无从开口,只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八年了,也该够了。”
够了吗?

江凌不知道到底够了没够,所有人好像都以为他是在惩罚自己,因了八年前那件事,他们以为他是自责,自责自己害死宸音郡主,大家都在安慰他,说那不是他的错,说他这些年做的已经够多,已经足够了。
可分明不是这样。
江凌往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臣子的礼,朗声道:“臣这一生心系宸音,不会再娶,请陛下恕罪。”
皇帝瞪着眼,难以置信:“你难道打算让舅舅绝后,打算让自己一生都无子息!?”
江凌固执地说:“臣有个孩子,八年前已经去地下陪他了。
就算要怪罪,等臣死后见了父亲,再和他好好解释这一切,想必父亲会谅解。
父亲若是真的恼了,那么阿鼻地狱还是刀山火海,臣亦无惧。”
皇帝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负手走了两圈,想着要怎么反驳他的话,想来想去还是只有那句“宸音已经死了”,可看了眼江凌的脸色,这话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八年里他们劝过他何止千次万次,但是他不听。
他们二人相对无言,殿内的龙涎香还在熏着,江凌做了个更恭敬的礼,低声道:“臣告退。”
皇帝还想说点什么,听他这一句,侧目过来,问道:“这就走了?”
江凌低着头,背脊弯了些:“今天是她的生辰。”
皇帝依旧看着他,静静地回想,已经八年了,当初江凌从战场上回来,说什么也要和宸音郡主冥婚,他自然不想答应,但江凌很固执,他不应,他就在殿外跪了两天两夜,求得他答应。
他本想着,江凌不过是因为愧疚,这些恩恩怨怨总也要一个方式去做了结,或许再过些日子他的愧疚之心淡了,也就过去了。
毕竟是战争,战争本身就有很多身不由己。
可是他错了,八年来江凌都在认真地尽一个“丈夫”的职责,他也曾是上京城里的明亮少年,趁着春花醉人在街头打马而过,惊起一地风华,勾了许多姑娘的芳心,但如今…… 他比皇帝想的要深情。
可这种深情在此时已经成了最大的枷锁,因为宸音已经死了,死人是感受不到活人的深情的。
那些执念、那些感情、那些遗憾,烧成纸钱烧成灰都不可能传到宸音郡主的耳中。
* 江凌告退后,去了白鹭山。
他没有回将军府,直接穿着朝服去了墓地,冬日的天不红艳,淡淡的光辉笼罩着半山腰。
墓地还是和不久前见过的一样,因为时常有人来,所以坟头附近并没有什么荒草,江凌在墓碑前蹲下,直接用朝服的袖子擦了擦碑面。
鼻尖不知怎么有一种淡淡的苦味,也可能是风中枯草萧索的味道,江凌认真地将墓碑上每个字都细细擦过去,比起擦拭自己多年不离身的佩剑更仔细。
光滑的墓碑上刻着寥寥几个字,妻,江陆氏之墓。
活人和死人的冥婚听着荒唐又不祥,皇帝不允许他风光大办,只能在白鹭山上找个僻静的地方安置她的衣冠冢。
江家所有的族人都葬在这里。
他抬起头,看着墓碑上的字,张了张嘴,开始诉说: “今天,陛下又在试探我,他想替我寻个妻子,也想给江家延续香火。
我没答应,我知道你肯定不会高兴。”
“你活着的时候我没做过什么让你高兴的事情,你死后我又怎么舍得让你不高兴。”
“现在天下太平了,南越已经归降,大和太平了很多年。”
“今天是你生辰,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礼物,所以空手来了,你会不会怪我。”
他一直说着,一直说着,可是方圆之地里没有人回答他。
江凌又看了那墓碑好一会儿才施施然站了起来,他伸手抚平自己朝服上的褶子,待它恢复如初,将两手背在身后,对着墓碑后小小的土丘说: “日子虽然很难过,但好歹也过下去了,我还撑得住,没有违背答应你的话。”
江凌回忆起,在他第一次上战场以前,陆舜瑶很是担心,怕他出什么事,但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每天祈祷着他能够长命百岁,天天念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他。
这种担忧在他挂帅出征前达到顶峰,她的情绪绷到极点,送他走的时候愁眉苦脸好像已经预料到回来的是一具尸体一样。
她的目光实在太明显了,江凌只好硬着头皮下马,想给她安慰,不料她反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护心镜,“啪”地贴到他胸膛上。
“呜呜呜,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把站在周围的将士都吓了一跳。
“呜……我不想当寡妇,你可一定要活着,要长命百岁啊——” 江凌彼时年纪小,被她这一嗓子嚎地脸色郝红,护心镜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哇啊——完蛋了我要变成寡妇了,好可怕啊,这是不是就叫做望门寡……” 江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正考虑着要不要干脆捂着她的嘴让她安静下来,江彻的旧部下出来解围。
他勉强挂着笑,把护心镜接过塞到江凌的衣内心口处,安抚道:“小郡主,你别太担心了,少将军虽然没上过战场,但他好歹是镇远将军的独子,将军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他平安无事。”
陆舜瑶从怀中掏出方帕子抹眼泪,越抹越多,抽抽噎噎道:“那都是说书人骗人的,叶叔叔你都一把年纪了还相信这鬼神之事……” 叶副将:“……” 最后,还是他好好安抚了她一番,在众多将士看热闹的眼光中同她道别,翻身上马,率领三军出征。
陆舜瑶咬着手帕在喉头跟了半里地,眉眼流转全是难过,说道:“呜呜,叶叔叔你可要答应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江凌:“……” 江凌那点隐秘的不舍,在陆舜瑶的乌鸦嘴里灰飞烟灭,他一夹马肚,马儿嘶鸣一声,狂奔而去。
这些事情仿佛还清楚地发生在昨天,眼前陆舜瑶咬着帕子眼泪汪汪送他出征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可是江凌知道,她早不在了。
她死了,死无全尸,衣物算作活人,一抔黄土埋了一生。
疾风刮过,叶子簌簌作响。
他站直了身体,最后看一眼墓碑,沉声道:“瑶瑶,生辰快乐。”
墓碑冰冰冷冷的,不似姑娘的笑脸。
江凌苦笑,负手摇头。
风停叶落,天地间寂静地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如今二十八岁。
他真惨,答应过她长命百岁,离百岁竟然还有整整七十多年。
七十多年漫长无望的余生啊,像永远过不完。
“总会过完的。”
江凌低声喃喃,“你要等我。”
淡红光芒洒落,给他镀了一层明晖,朝服套在身上有些大了,衬的他身姿更加挺拔也更加落寞,他往来时的路大步走了段,身影很快消失在白鹭山坟前。
那座坟安静地立在那儿,微风吹得小草向一边倒去,如同八年来每次见到的那样,日复一日,经年不变。
江凌下山后没有立即回将军府,拐了个身去到山下不远处的如意铺。
上京的人大多都认识他,就算不认识也认得他那身朝服,看他的眼神探究又好奇,三分敬畏七分佩服,在沿街卖花儿的小姑娘见了他,红着脸用帕子遮了唇鼻偷偷地笑。
这些江凌统统视而不见,买了份如意糕,付钱后拎在手上往回走。
如意糕泛着香甜的气味,粉粉糯糯煞是好看,是上京里有名的吃食,姑娘家都很喜爱。
他冷着脸往将军府走去,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偏就是这副不近人情,冷到了骨子里的模样更加夺人心魂。
提着糕点都像提着佩剑。
没见过宸音郡主的人心里都在想那个姑娘到底是个怎样的天仙似的人物,能让百炼钢都化成绕指柔。
真是好奇极了冷漠戾气的将军柔情万千时,眉眼是不是也漾着比平安河还温柔的春水。

陆舜瑶家里也只有一个祖奶奶,这几日去了栖灵山礼佛,她干脆住在静林馆后头女眷住的厢院里。
夜色浓浓,星子点点,她负着手慢悠悠地从学堂往女眷厢院走去。
经过学堂长廊的时候,陆舜瑶突然听到了一阵笛声。
幽远绵长,断断续续,一首曲子吹得磕磕绊绊还时不时停一下。
她驻足,侧耳听了会儿,确定这人是在吹《渡魂》。
陆舜瑶皱着眉头,在黑暗中踌躇了一下。
笛声还在继续,吹到了第二小节。
也不知为什么,陆舜瑶脑子里跳出了“江凌”两个字。
整个静林馆大半夜还在吹《渡魂曲》的想都不用想只有他一个人。
“唉。”
陆舜瑶在黑暗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循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天色暗,她特地找了盏小灯笼,远处的长廊一片漆黑,灯笼下晃出几圈影子,像是鬼魅如影随形。
陆舜瑶走了没几步,行至长廊尽头,再绕了个弯,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靠着假山的一抹身影。
灯笼发出的光勉强照亮方圆环境,她依稀能看到少年两手控着竹笛,将它放在唇边,吹着熟悉却破碎的曲子。
“你……” “滚开。”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陆舜瑶愣住,提着灯笼走近了些,少年注意到了光亮,但依旧没有回头,略弯着脊背目光沉沉地盯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冷冷道: “我不吃。”
说完,又拿起竹笛,抵在唇边准备继续吹奏。
陆舜瑶伸长脖子看过去,发现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本乐谱,这乐谱她很熟悉,正是《渡魂》。
合着他原来根本不会吹这首曲子。
难怪…… 陆舜瑶放下灯笼,走近了两步,冲着面前的人喊了句:“江凌。”
笛声戛然而止,江凌总算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将军府的仆人,他放下笛子,扭头往后看过来。
这一眼,将他赤红的眼睛都暴露个彻底。
站在他后面的果真不是将军府的人,一个个头玲珑的姑娘立在无边暗色里,脚边摆放着一盏小灯笼,默默看着他。
江凌身子侧过来,蹙着眉头,细长的眉眼里满含凌厉,跟夜色一样凉。
他说:“别烦我。”
陆舜瑶由衷感慨这人的脾气真不好,却动也没动。
她感觉自己像是撞破了人家最想隐藏的私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端详着他的背脊,薄薄的一层衣服将他并不强壮的身躯勾勒出单薄的线条,他的后背弯着,有些低了,似乎再低几分就能低进泥土里。
陆舜瑶不知道刚才自己有没有看错,他似乎眼睛红红的,像刚哭完。
她仰起头,看到所在竹林的上空,斑驳竹叶里头的一轮明月,长长叹口气。
叹点什么她也不清楚,她就是莫名想叹气。
她想着,这人脾气看着不好,可是他长得真好看,而且他哭的也好伤心。
莫名就勾动了她的恻隐之心。
眼看着他又要继续吹笛子,她赶紧上前,一把按住他手腕。
江凌怔了怔,忽然怒道:“我说了我不吃,滚开!”
身上的戾气陡然迸发,脸庞紧绷,目光噬人,看起来凶相毕露很是可怕。
陆舜瑶更用力摁住他手腕,他大概是断断续续没多少进食,手下力气虚软,竟然被她轻易制住。
她定定看着江凌,很认真地说道:“我不是来劝你吃饭的。”
江凌抬起眼,握着竹笛的手指骨发白,看着她不说话。
陆舜瑶说道:“你的曲子吹错了。”
听到这句,江凌脸色一僵。
喉头上下一滚,眼里的暴戾敛了几分,换上怀疑。
陆舜瑶见他软了下来,松口气,手下放开他,终于将那句自听到笛声后就憋在心里好一阵子的话给说出口: “你这竹笛吹得……也太难听了。”
说完这一句,就看见面前这人双手用力抓着竹笛,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红的像野兽,死死盯着她。
陆舜瑶不知道江家小少爷脾气到底差不差,但颇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她很想说点什么,比如你不要太难过了,但猛地想起来,说这些话其实更空落,恭谦王死的时候多少人见了她都和她这么说,可她半点没有因此就不难过,甚至别人越说,她的悲伤就愈加蔓延增长。
两人间一时无言,陆舜瑶心里合计着到底该和他说点什么还是就这样转身离开,没想到他先开口。
江凌捏着竹笛脸色沉沉,低声问道:“哪里错了?”
陆舜瑶愣了。
江凌皱了皱眉,又问她:“你说的,哪里错了?”
陆舜瑶懂了,提着灯笼靠过去,蹲在地上,翻着摊开的乐谱指了指第二小节中的某段,说道:“这里错了。”
江凌看了半晌,问:“哪里有错?”
陆舜瑶又指了指,说道:“这里,你把这儿的音漏了。”
大和的民俗,若吹渡魂,则必须从头到尾吹完一首完整的《渡魂》,不得错一个音方能让亡魂安息,若是有错就必须整首重来。
陆舜瑶也看出来了,江凌此人在音律上的造诣恐怕平平,吹了半天都没发现自己吹错了曲子。
江凌神色复杂,盯着那本乐谱,又拿起竹笛放在唇边,开始磕磕绊绊地吹着渡魂第二小节。
陆舜瑶站在假山边上听着,听着他时断时续地吹奏。
吹着吹着,实在忍不住了,凑过去又摁住了他的手腕。
江凌抬起头,这次的脸色稍微好了些,只是冷着眉眼问道:“又怎么了?”
陆舜瑶张了张嘴,很想说照你这样的吹法,镇远大将军的魂魄恐怕得永远留在黄泉路无法安宁,但瞄一眼他瘦到脱相的侧脸,只能叹口气。
她蹲到他身边,伸手夺过他手中长笛放到唇边,眼神没有看乐谱,静吸口气,顿时清越的笛声如山泉鸣涧,响在漆黑夜空。
第二小节重复吹了三回,她才把笛子放下,伸手递到他面前,问道:“怎么样,这回学会了吗?”
怎料江凌没有接笛子,目光古怪地瞪了她一眼。
“怎么了?”
他没说话。
陆舜瑶把笛子更递过去点,长笛那端直接戳在他手心,问:“你不吹了吗?”
江凌缓缓摇头,将长笛接过去,目光不知有意无意,在她刚才嘴唇相抵的地方流连了会儿,才若无其事地挪开。
《渡魂》再次响起,这次的笛声相较之前总算有些进步,但可惜还是吹错好多。
陆舜瑶在心里头感慨孺子不可教也,心想江凌这辈子恐怕也和音律无缘了,这天赋何止是平平,简直太平平了,她要是乐师,能被他气死…… 魔音穿耳,她受不住了,蹲到江凌身边,说道:“江凌,我可以教你的。”
江凌不理她。
她以为江凌没听见,又大声重复了一次。
江凌还是不理她。
这回陆舜瑶知道了,江凌是故意不理她。
得,不理就不理呗。
人家并不想搭理她,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算起来现在夜深了,她也困了。
陆舜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着懒腰想站起来,腰板挺直到一半,冷不防额头上抵上了一根微凉坚硬的物体。
她翻着眼睛向上看,差点把自己眼睛翻得背过去,看到正戳着自己脑门的就是那管竹笛。
她撅着眼,问道:“你作甚呀!”
江凌端着竹笛,往后收了力道,淡淡地说:“请赐教。”
把赐教说的如同下战书似的也就他一人,陆舜瑶伸出两根手指夹着竹笛把它从脑门上挪开,抬起起脑袋问道:“赐什么教?”

江凌退了一步,向她行了个请教先生的礼,“渡魂一曲,烦请郡主赐教。”
陆舜瑶懵了。
“你认得我?”
江凌声音发紧,微微抬起头,嘴角勾起凉薄的笑意,笑容很是勉强,说道:“静林馆中,试问还有谁会吹一整首渡魂。”
渡魂一曲,夫死妻奏,父死子奏,妻死妾替,无论如何除非家里的长辈亲人都死光了,决计轮不到小辈来吹。
是以整座静林馆里会吹《渡魂》的也的的确确只有她。
他再弯腰,向她行拱手礼,“在下江凌,问候宸音郡主。”
* 陆舜瑶是个好师长,虽然她自己在学堂里功课做的不怎么样,还日日被祖奶奶罚抄佛经,但不影响她对教学育人的热情。
第二天夜里,到了她和江凌约定好的时间,她早早带了根短笛过去,顺便还捎上了之前叶魏紫给她买的如意糕。
如意糕是上京圆月街尽头的糕点铺子如意铺最有名的吃食,香甜软糯,入口即化,虽然不饱人但是挺能满足口腹之欲。
这是陆舜瑶最爱的吃食,叶魏紫临走前把自己收着的两块都留给她了,她吃了一块还有一块,想了想,用帕子包起来打算送给江凌吃。
结果人家还是不领情。
江凌看了眼用干净帕子包着的一块小糕点,又看了眼陆舜瑶,没甚表情地说:“多谢郡主好意,不必了。”
如意糕有半个巴掌大,甜味喜人,陆舜瑶看着被她献宝似的端起来的如意糕被嫌弃成这样,心头难免失落,她恨恨地将糕点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咀嚼着说:“江凌你这人真不近人情。”
江凌皱眉看她:“郡主,食不言。”
陆舜瑶不为所动,把整块如意糕吞了下去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江凌兀自转着手里的短笛:“郡主吃完了便开始吧。”
陆舜瑶把帕子收进怀里:“你可以不用叫我郡主的。”
江凌半闭着眼睛,不说话。
“我姓陆,陆舜瑶。”
陆舜瑶颇为郑重其事,“封号宸音,先皇后取的。
父亲是恭谦王陆昀,母亲是西疆来的农家女……” 她一通自报家门,就差把自己祖宗八代都给抖落出来。
江凌张口闭口,一口一个“郡主”,她着实受不了。
谁料,江凌听她说完,竟是又冲她行了拱手礼,冰雪染就的眉眼冰冷到没有温度,低声说:“陆郡主。”
“……” 陆舜瑶摆了摆手,挫败道:“罢了,开始吧。”
夜半亥时,笛声吹响在静林馆后院竹林中。
江凌一直对着乐谱,眼睛看得专注。
陆舜瑶手里转着短笛,没怎么多说话,只在他吹错吹漏时出声提醒两句。
和江凌那张漂亮脸蛋不同,他的音律差得没边儿,陆舜瑶忍受了一晚上魔音穿耳,等到亥时快过去,江凌已经停了吹笛,她耳朵边上还若有若无萦绕着可怕的笛声。
江凌默不作声,把短笛扣回了腰间,转头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她。
陆舜瑶盘着腿坐在假山上,比他高出一大截,就着月光俯视他,问道:“看我做什么。”
江凌将手压在腰间,嘴唇微微张开,说了句什么。
一阵强风刮过,竹叶婆娑作响,迷了陆舜瑶的眼睛,她只看到江凌吐出个“你”字就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等风定,她揉着眼睛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江凌停了停,转过眼去,说道:“没什么。”
呿。
陆舜瑶心里啐他两口,面上表情不显,她从假山上跳下来走到江凌身边,学他样子坐到地上。
江凌眼尾上挑,看她的眼神十分奇怪,似乎在问她突然过来干什么。
陆舜瑶还没说话,静静的夜空里传出一阵古怪的咕叽声。
江凌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奇怪。
陆舜瑶:“其实我是想过来和你说,你刚才肚子一直在叫。”
江凌:“……” 陆舜瑶:“你吹笛子没听见,可我听出来了。”
江凌:“……” 陆舜瑶想到已经被自己咽到肚子里的如意糕,语重心长地说:“江凌,你这人怎么这么犟呢。”
江凌背对她过去,“郡主以后听到了可以不必理会。”
他对着她露出了大片的脊背,身形线条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清减,肩膀不算宽,腰却窄地过分,裹了层黑色外衫,活像这丛丛竹林中细长又独特的一根。
陆舜瑶舔了舔嘴角,说道:“江凌,我阿爹以前说过一句话,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和自己为难。”
江凌霍地站起身,这回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和她对视了好一会儿,低哑着声音说:“郡主,我阿爹以前说过一句话。”
陆舜瑶条件反射地问:“什么啊?”
江凌背着手转身,往竹林深处走过去。
“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陆舜瑶:“……” 疾风拂过,竹叶随风掉落几片,初春的风尚有料峭寒意,吹得陆舜瑶皮肤紧了几分。
她抱着手臂久久地看着江凌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竹林拐角,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人的脾气,真的很不好啊。”
* 陆舜瑶是个很乐呵的性子,前一天不开心的事情基本过一天就忘记。
江凌冲她行了数次拱手礼,也说了“赐教”,她也确实在教他吹曲子了,那么在她心里她就已经是江凌的半个师父。
既然是师父,那就必须有师父的样子,不仅要育人,还得有师德。
所以哪怕前一天江凌说了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她还是乐颠颠地带着如意糕跑去找他。
如意糕是新的,白天恭谦王福的管家儿子阿宋奉命来看她,给她带了新鲜的糕点,铺子师父用了巧心思,将糕点印成梅花状,看着越发喜人。
她说:“江凌,你要不要吃一块。”
江凌翻着乐谱,充耳不闻。
陆舜瑶:“很好吃的,你不饿吗,吃一块吧。”
不搭理她。
陆舜瑶:“甜甜的,保证比你吃过的所有糕点都好吃……” 江凌终于把头从乐谱里抬起来,眼神极为冷淡地扫过她和她手里的如意糕,嘴唇动作,漠然道:“多谢郡主,我不嗜甜。”
陆舜瑶耷拉下脑袋,泄气了。
江凌垂下眼帘,白玉般的手指握着一管短笛。
他是真的不喜欢吃这种甜到腻牙的东西,而且自从双亲去世后,他就陡然变得忙碌起来,各种各样的事情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不要说是吃东西,就连睡觉每天也只能睡一两个时辰。
所以他消瘦地很快。
但他不饿,就算饿了,他也不会吃如意糕。
可是眼角余光瞥到身边的女孩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知怎么心里一动。
她长了个小巧玲珑的样子,整个人都像没长开的瓷娃娃,两个手掌小小的,托着几块如意糕问他话时,眼里亮晶晶像倒满星星。
她多纯粹,多无辜。
明明就是单纯地来帮他而已,他却无形之中将自己的满腔不忿和冰冷锐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他有恨有怒有悲,但那是对越族人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然而江凌是什么人,他自小和父亲在军营里长大,骨血里全是强硬,他不会低头,更不会道歉,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正愁苦着,耳边听得她轻如蚊呐地嘀咕了一句:“……镇远将军此等英雄,怎么教出来的儿子跟头犟驴一样。”
江凌皱眉,“你说什么?”

陆家没有祖坟,恭谦王陆昀当年异姓封王,死后按氏族习惯送回了故乡安葬,陆家在上京这一脉几近凋零。
叶魏紫放下茶杯,说道:“老夫人葬在栖灵山。”
陆舜瑶点点头。
她的周身气质实在阴森可怕,明明也不是个有攻击力的身材,偏让人感觉无法靠近,叶魏紫也有点儿不知名的茫然。
她想了想,又说:“你刚才说你……是怎么回事?”
陆舜瑶答非所问:“你知道祖奶奶具体葬在哪里吗?”
叶魏紫思考了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眉头猛地皱起:“不知道,老夫人她的葬礼是……江凌操办的,他应该知道,而且……” 她用眼神瞄了陆舜瑶一下,犹豫着说:“老夫人未曾立碑,牌位供在江家祠堂。”
陆舜瑶微微一滞。
大和习俗,自杀者不得立碑。
“瑶瑶,你……” 陆舜瑶打断她,慢慢开口,声音响着空荡的室内,有种沁骨的冷: “阿紫,帮我个忙。”
叶魏紫将人安置好以后,天已经黑了。
赵家的别院很安静,赵京澜这几天为了平定叛党的事情天天早出晚归,府里一切都由她做主,三令五申谁都敢说出去立马卖进窑子里,绝不姑息。
奴婢仆从们一个个都跟嘴巴缝了线一样,纵然对院子里这位阴森姑娘十分好奇,谁也没敢议论一句。
晚上的时候,陆舜瑶躺在别院的床上。
别院这间房不大,只一张床和一副桌椅,桌子上摆着水壶,不远处的矮几上头还立着一方铜镜。
夜里的月光明亮,斜斜照进房里,几乎照亮大半房间。
铜镜正对着床,陆舜瑶翻个身就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她摘了面纱,去了斗篷,躺在柔软的床褥上,看着镜子,古铜镜中映出一个娇小的人影,半张脸横七竖八交错着青红发黑的血痕,每一道都极深,像是被人用可怕的烙铁从皮肤里头烫出来。
看着看着,一恍惚,似乎还能看到半只眼睛是可怖的血红色。
夜里寂静无声,陆舜瑶并不需要睡觉,睡觉对她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但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干脆就着半躺的姿势和镜子里的自己对望。
两只眼死死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右眼眼里大半变成血红,身体某处一下一下刺痛着,她抬起手,镜子里的女孩也抬起手,摸上了自己布满血痕的脸颊。
陆舜瑶无声地翕动嘴唇:“你是谁。”
不像自己。
也不像个人。
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舜瑶看了半晌,镜子里的女孩也与她对视了半晌。
半晌过后,她不看了,往里转了个身,眼睛看着雪白的墙壁。
半明半暗里传出一声幽幽叹息。
一定要说的话。
像个怪物。
* 陆舜瑶用手枕着脑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或许周遭真的太安静,也或许赵家的别院对她来说真的很安全,她竟然迷迷糊糊就昏睡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十三年前,梦里有纷飞的桃花和年少的江凌。
故事开始在大和四年。
刚继位的帝王还很年轻,他的父皇曾亲手打下一片江山,奈何人老了贪图享乐,晚年都是糊涂,和自家义兄大喝三场,把自己喝得醉了数十天,没熬住,一命呜呼在龙床上。
这算坚持久了,和他一块喝酒的异姓王,恭谦王陆昀两天后就翘了辫子。
他老人家死得很干脆,身后事处理地也很利落,老皇帝膝下儿子不多,去掉小的去掉傻的去掉皇子娘地位太低的,笼统不过三位能继承大统。
老皇帝没封太子,也没留下什么遗诏,三位皇子正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抢夺一番,怎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镇远大将军江彻手握数十万精兵,默默站到了二皇子身后。
其他两个皇子怂了,敢怒不敢言,收拾细软包袱款款地去了自己的封地。
二皇子在镇远大将军的支持下,顺畅无阻地坐上了龙椅。
问镇远大将军为什么要支持二皇子,因为二皇子他娘是镇远大将军的亲妹妹,裙带关系过硬,血浓于水,二皇子一声令下,镇远大将军就站了阵营,根本不带犹豫。
可惜龙椅上头屁股还没坐热,屁滚尿流去了封地的两个皇子越想越不得劲,两人碰头一筹谋,决定反了,联合南部越族人发难,兴兵北上。
这还得了,龙榻之上怎容他人酣睡,小皇帝立刻派自己舅舅领兵出征平反,只一个指令,留着他两个弟弟两条狗命便好,其他都随他舅舅高兴。
留一条命,这话好理解也不好理解,江彻是个莽夫,他对觊觎自己外甥皇位的两人看不上眼,很想杀之而后快,奈何皇帝心软,也就只能随了他。
但他毫不手软地砍了两人每人一条胳膊。
这场仗打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连同两个押送回京的独手皇子一起的除了南越的停战协议,还有江彻的尸体。
事实证明,两个人的智慧总比一个人大,江彻喜欢蛮干,他们就和他玩阴的,反正皇位已经没希望了,那么他们也必须要江彻留下命来。
后来有传闻,小皇帝将两个弟弟永囚地牢,期间不知为何,两位皇子一个发了疯投井自尽,一个吊死在地牢中,死相极为难看。
死的时候两人都只剩下一只手,比起回京的时候还少了两条腿。
哦不,四条。
此为前话。
大和四年,春色深如许。
静林馆是上京有名的学堂,上京里的贵胄皇室都喜欢将自己的子女送进去,里头的教学师傅德高望重,虽然大多为人古板,但教学有方,是以静林馆声名远播,远近闻名。
这天静林馆来了个奇怪少年。
叶魏紫悄悄和陆舜瑶说,那是镇远大将军的独子,当今圣上的表弟江家少爷。
江家少爷单名一个凌字,名唤江凌。
他是个可怜人,父亲死于半年前的平叛,尸体刚运送回上京,棺木还摆在灵堂,江夫人红着眼睛喊了声“将军”,一头撞死在棺木上殉了情。
江凌刚得知自己的父亲战死,眼泪还没流下,跌跌撞撞跑去灵堂,一脚刚踏进去就目睹了自己母亲撞向棺木的场景。
叶魏紫说起这件事唏嘘不已:“听我爹爹说,他都没来得及拉夫人一下,棺木摆在门口,夫人的血都溅在他脸上,他的眼睛比血还红。”
叶魏紫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但陆舜瑶听到心里去,她猛地想起这几天在静林馆后院长廊里总能听到的阵阵笛声。
大和习俗,逝者需由亲人为其在坟前吹上一曲《渡魂》,灵魂方能得到安息。
她好像一下子知道了吹笛子的人是谁。
“太惨了,家里的亲人就只有一个皇帝表哥,伴君如伴虎,其实也就是他孤家寡人一个了。”
叶魏紫撑着下颌,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听自己爹爹说起来就讲上两句,“好好的家突然一下子全没了,江凌也是可怜。”
陆舜瑶被她左边一个可怜,右边一个惨弄得都有点于心不忍,刚想说点什么,叶魏紫一拍双手,提着裙摆起身,朗声道:“瑶瑶,走吃饭去!”
话音落,她拽着尚且怔愣的陆舜瑶飞快跑出学堂。
陆舜瑶不防,被她拉着踉跄两下,嘴唇张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用了晚膳,叶魏紫同陆舜瑶告别,她的爹爹是江彻的副将,南征北战多年难得有假,她娘热泪盈眶地将她从静林馆接了回去和叶副将一家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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